墨雷叹道:“那便是件好事了,苏氏和常氏若一心为大祁效力,实则能保其百年安稳。”
“你还是太天真了。”姜吟摇了摇头,“后来常氏与苏氏征得千机阁阁主之位,还是撕破了脸皮,之前苏氏地位不可动摇,但苏言死后,他们便想要取而代之,恰巧那个时候先帝早已有意打压,所以……”
苏润身死,苏氏血脉几乎全亡。
大祁没落,国运不昌;朝廷奸佞,礼乐尽毁。
“如今留着苏氏的血脉,不过还是因为天朝引,西楚想要稳固自身,所以留着大祁,待他们得到天朝引稳定局势,大祁恐怕便是劫难。”
“所以他们?”
“要一个活的愿意给他们占星的苏氏后人——这世间,唯独只剩下我。”
墨雷神色大惊,姜吟蹙眉,“这些终究只是我的推测,我也并不知晓对不对,不过今日看来,是他们向我们宣战了,敌暗我明,此战,难胜。”
“您想要怎么办?”
姜吟指节弯曲,轻轻敲打着檀香木桌,“走一步看一步吧,西楚若真的想要我臣服于他们,甘愿效力,也并不简单,就像你之前所说——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
姜吟负手,手中摩挲着天朝引有些发硬的书脊,半合双目,似乎另有心事。
“郡主,您而今真可谓是重担在身了。”
姜吟自讽,“这又何尝不是呢……”
“圣女。”门外千机阁弟子隔着门板冲她一揖,“静雅阁少阁主求见,请您移步静雅阁,有要事相商,可要弟子替您推去?”
墨雷看了她一眼,摇了摇头,以口型道:“别去。”
“静雅阁来人了吗?”
“是,常茹近侍,名唤阿雅,特来接送圣女。”
“好,还请她稍后。”
门外没了声响,墨雷道:“郡主,常茹此人心机不如旁人一般这样洞察,若是不动用些手段,无人能探查她的目的,您这一去,恐怕凶多吉少。”
“哦?”姜吟反问道,“什么凶多吉少?她还能把我如何?”
“她若是想,在静雅阁杀了您也有可能。”
姜吟眯了眯眼睛,神色淡然,“她还没这个本事。好好休息吧,日后的事情,还多着呢,这个是祁红笼,可探测蛊虫,若有蛊虫入体,会呈亮橙色,介时你可来找我相助。”
姜吟把一个极小的坠子放在他手心之中,“过不了多久,该是有一场大战了,好生将养吧,就算是为了我,为了姜家。”
静雅阁
姜吟方一进门,常茹着一身青衣,柳叶眉轻蹙,耳旁坠着两颗细小珍珠,眼角下一颗泪痣,双目狭长,或者说是她故意为之,给人一种凌厉无所顿从之感,令人感觉十分不适。
姜吟提起裙摆,避开一地散落的书籍,每一本书籍之上密密麻麻记着小字,却是出自一人之手。
“哦,圣女大人。”常茹睁大了眼睛,姜吟这才发觉她刚刚正在小憩,“等了许久了,让阿雅去接您,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呢,多谢圣女大人忙里抽闲来见我。”
“少阁主有什么事情,不妨直说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常茹指着她身后的一把长弓,“可否劳烦圣女取下那把长弓,有些沉,还请小心些,不要摔坏了。”
姜吟转身,那面米色墙壁之上果真悬着一把长弓,十分崭新,似乎刚刚挂上去不久。
“她若是想,在静雅阁杀了您也有可能。”
墨雷的话似乎还在耳旁,但姜吟鬼使神差地取下那把长弓——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。
“这把长弓其实自静雅阁建立以来便有了,这把弓取下之后,按动机关,便是静雅阁中的精粹,就像千机阁的天朝引一般,这本秘籍叫做神机引。”
“而和千机阁一样,静雅阁的机关也是七瓣铜色重莲。”
姜吟伸手欲图按下,常茹连忙走上前来按住她的手,“这机关淬了剧毒,若不加防护随意触碰,立死。圣女不要心急,还是让我来把这本书取出来吧。”
常茹戴上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,轻轻按下莲花中心的机关,锦盒出现,一本深蓝封书籍静静躺卧在盒中,但令姜吟胆寒的是,和天朝引一样,这本书是倒着的!
“这本书也被动过手脚。”
姜吟平静陈述,常茹捧着那一本书籍,翻开两页,姜吟了然,“璇玑先生游历长景城所写的食住记,原来早被调换了,不知原来那一本在何处?”
常茹指了指自己的头,“在这里。”
“这么重要的东西,人人都能练,谁还敢写成书世代相传?在少阁主被培养之际,这本书所有的内容,已经被植根于脑海之中了,即便忘却自己名姓,这本书的内容,永世不会相忘。”
“当然,除却静雅阁继承之人,也无人想撬开阁主的嘴巴,把它据为己有。”
姜吟叹道,“常氏真是为此煞费苦心了。”
常茹笑了笑,唇角轻勾,“方才听圣女说天朝引被人翻看过?”
“不错,就在不久之前。”
“啊……这应当就是宣战了。”常茹将那本假书放进锦盒内,“只不过他们对苏氏阁楼十分了解,可对于常氏却毫不知情,看来此人身份也不简单。”
“圣女想知道神机引有什么作用吗?”捕捉到姜吟略带疑惑的目光,常茹道,“其实圣女方才已经体会过了。”
姜吟细想,从她最初进入静雅阁,面见常茹,什么事情都没有做,什么东西也没有碰,不过那把长弓——
“长弓是自然没有问题的。”常茹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,眉眼弯弯,“圣女不若再想一想?”
“我猜……你的眼睛。”
“不愧是心思缜密的姜小将军,”常茹似乎并不惊讶,“是的,这术法是利用瞳术操控他人身体,所以我们的眼睛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“竟然是操纵术……”
“正是如此,好了,闲话就到这儿为止了,现在我们聊一聊正事吧。”
“正事?”
常茹盯着姜吟看了半晌,姜吟眸色渐渐变成淡紫,与常茹对视片刻,她笑道:“不愧为圣女,天朝引与这神机引相较,果然还是过于逊色了。”
常茹眼眸之中尽是垂惜之色,姜吟合上眼睛,片刻后睁开,淡紫却已经消失不见。
“我并非用的天朝引。”姜吟道,“小把戏不足以用这种术法,千机阁之中,还有一些关于瞳术的记载,我既心无畏惧,你自然不能入我心境。”
常茹环胸,指节轻轻敲打着手臂,“圣女这么些年以来,的确学的东西太多了,一面打仗一面学这些书法,一定很累吧?”
姜吟别开眼睛,“我不觉得你找我来这里是想和我谈论这些的,常茹,你既然也属于暮云麾下,有什么话我们还是挑明了说罢,不必拐弯抹角的。”
“也是,毕竟郡主要事诸多,”常茹也不拖沓,“郡主应当知道唐玉吧?”
“如今正得二殿下恩宠,她如何?”
“她是唐候的人,但悄悄告诉圣女,她其实与西楚有所往来,身上还揣着两只蛊虫——您应当听说过情蛊罢,若是她得手,恐怕您可就危险啦。”
姜吟面色微冷,眸中顿生一股杀伐之气,颇为血腥,“多谢你的好意提醒,不过我想知道,这消息你是从何得知?又为何要在此时告知于我呢?”
常茹舔了舔干裂的唇瓣,目光柔和,“至少不能让沈长枫得逞,就算是这一次卖给您一个人情罢,听说再过不久……陛下似乎是要提拔官员,届时还望郡主能够相助。”
“常大人的官位已经很高了。”姜吟摇了摇头,“我没有办法能够让他位居丞相之位,此位空置已久,陛下不会轻易答应恢复此要职。”
“大祁并非没有出现过女官。”
姜吟了然,“你想要封侯拜相?你我都知道,修习这种术法,若是执迷于这些俗物,恐怕容易走火入魔,暴毙而亡,你入仕,是为了什么呢?”
“当然是为了常氏。”常茹不屑道,“常氏早被打压已久,我可不像洛灵鸢,只晓得自己逍遥快活,术法不能精修,自己的组织不能好好管理,我看有多少脏事都是因她而起,郡主不信,可以着人去查。”
姜吟听罢,取下发间一根金簪,“这个金簪,可以出入千机阁某些地方,你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在里面找寻,若你觉得还不够,可随时到皇子府来找我。”
“好。”常茹嘴角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“常家终究会在大祁……哼,算了,西楚算个什么,什么都不是,只要我能坐稳那个位置……”
“那个位置很脏。”姜吟警告道,“作为一介女流,如今大祁朝政腐败,你想要混入其中不容易,即便常大人可以帮你,但想来陛下现下注意力都在几位皇子身上,你很吃亏。”
“已经七年了,圣女大人。”常茹眼睛很亮,“我等了七年了,就是为了这一天,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将西楚踩在脚下,管它能够付出什么,就算出卖魂灵也无所谓,只要西楚能够分崩离析。”
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火光,姜吟叹息着摇了摇头,这种欲望像一把火,迟早会将常茹燃烧殆尽,永无回头之日。
“若是你真的想要往上爬,你可以多留意留意四殿下,如今四殿下虽然被打压,但我和二殿下已经准备出手相助,助他能夺得父皇青睐,你跟在他身后帮助,陛下迟早会注意你的。”
常茹理了理微乱的发丝,笑意横生,“多谢圣女提点,若常茹真的能够坐到那个位置,还望您不要忘了承诺,让出阁主之位。”
“那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。你也知晓,阁主之位并非我点一点头你便能稳妥坐上去的。”
“那是自然,您无需担心,我自有分寸。”常茹忽然神色变了一变,姜吟还未曾来得及反应那是什么,却被她推搡着离开,“走!离开这里!”
阁门被重重合上,随即便没了声响。
姜吟面带困惑的看向立在一旁的阿雅,少女束着干净利落的马尾,对她颔首道:“这是神机引的代价,心魔,梦魇。这个时候的少阁主,还是不要看见任何人的好,等过会儿就好了。”
姜吟不由有些担心,“一般需要多久?”
阿雅愣了一下,但还是回答道:“最多两个时辰,至少一个时辰。”
“这么久?原来……也和天朝引好不了多少。”“您说什么?”
“没什么,辛苦你再送我一次了。”
“您客气了,职责所在罢了,您请吧。”
思琴在房内点上一炉上好的香,门外墨风靠着门栏,手中依旧抱着他那把黑色长剑,一身玄色衣衫,眉宇温和,多了几分温情味道。
思琴盖上炉盖,搓了搓手,呵了一口气,“休息了几日,还是觉得待在郡主身边来得舒服,这些杂活倒变得有意思了起来。”
“你跟在郡主身边这么久,平日里都做些什么?”
“郡主偶尔会舞剑,很漂亮,平日里会抄一些东西,抄书,抄诗词歌赋或者明珠郡主生前喜爱的书籍,她说抄一抄偶尔也能怀旧,闲下来的时候会和我谈起以前的事情……”
思琴的目光放低了一些,眸光柔和,似乎想到了一些以往的事情,“郡主……她救了我,她不肯抛弃我,那一**误入敌营,差点没了性命,是郡主单枪匹马,身中数箭,披荆斩棘,将我接了回来。”
“三箭,两箭左肩,一箭却差点要了她的命,那一箭……是沈君临射的,郡主不顾自身已身中剧毒,姜将军执意让她离开,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?”
“我不去,谁来救她?她的命也是命,和你们一样,她死了,你们心里会觉得好过吗?”
墨风摸了摸她的头顶,口气生硬道:“郡主对你真好。”
“都过去了。”思琴抬头,“可是她不止救过我一次,还有很多很多次,她从未放弃我,可我知道,我之于郡主,不过是主仆,郡主对谁都这样,她说过,众生平等。”
“郡主是这么想的……”
“是,众生平等。这句话在大祁,从未有人说过,甚而从未有人提起,从未有人有过一丝一毫想的念头,他们都希望自己高人一等,谁会在意一个奴仆的死活?奴婢活着,是他们的恩赐,死了,也不过贱命一条。”
“如果他们死后主子收捡了一个好去处,那该是多少人夸他心善,谁又曾想过这个人为何而死,只可怜了本就一条草根命。”
“什么草根命?”
姜吟跨进门槛,冲墨风颔首,“众生平等,哪有什么卑贱优劣之分?思琴,你既然来了我这儿,以后就别这么想了,去备膳吧。”
姜吟淡淡将此事一笔勾过,转身对墨风道:“墨风你来,我有点事情想要吩咐给你。”
“是。”
墨风跟在她身后,合上房门,姜吟解开披风,露出一身淡紫罗衫,“不用拘束,坐吧,可能会有点久。”
墨风挨着八仙蹬坐下了,姜吟推了推手边的冷茶,“墨家跟着姜家已经十余年了,论信任,姜家独独信任你们,给过你们地位,权力,你们是亲信,是侍从,但却从来不生背叛之心。”
“所以今日,我要告诉你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,事关我的身份,也事关大祁存亡。”
“郡主但说无妨。”
姜吟顿了顿,问道:“你们四兄弟,不是同胞所生,但自小关系十分要好,墨雷已经知晓天朝引一事,之前便在我们身边发现有过谍者,但人人都值得生疑,今日找你来,是告知你来龙去脉,也拜托你能够找出此人。”
“郡主心中可否有人选?”
姜吟摇了摇头。
“是男是女?身居何职?”
姜吟摇了摇头。
“那……身在何处?”
姜吟摇了摇头。
墨风眉间轻蹙,“这怕是有点麻烦了,范围太大,无从查起。”
“能够接触千机阁的人不多,”姜吟笑了笑,“姜家人的事情,与二皇子府无关,但其实却紧密相连,比如说已经安置在长景城的沈君临。”
“您怀疑他?”
“不是。”姜吟摆手,“我只是举个例子罢了,他与我们紧密相关,便会知晓一些事情,层层渗透,但必定时间甚长,这样一来,范围自然笑上许多了。”
“郡主,这并非我的长项,为何不请墨电与墨雨帮忙?他们心思细腻许多,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。”
“不行,他们做事太扎眼了,他们跟在哥哥身边很久,很多人认识他们,让他们去查,稍有风吹草动,只怕打草惊蛇。”
“谁?!”
门扉渐开,思琴踌躇着进来,手中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,“郡主,奴婢去膳房拿了一些水果,不知您正和墨大哥说话……”
姜吟神色一松,“下次进来记得敲门。”
“那属下先去了。”
墨风一揖,随即离开屋内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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